肖宇（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当地时间9月26日,意大利右翼联盟领导人乔治娅·梅洛尼宣布在议会选举中获胜，梅洛尼将成为意大利历史上的首位女总理。二战结束以来，欧洲大国中左翼政党在民选中首次败北，背后折射出“团结”的欧盟一些微妙的变化。

考虑到梅洛尼在对待加入欧盟、移民和政府债务等问题上和欧盟相左的政策倾向和意大利在欧盟内部的地位，有媒体大胆预言，“此次意大利极右势力上台对欧盟影响无异于英国脱欧”。而出于对意大利未来可能与欧盟政策步调不一致的“担忧”，早在大选之前，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就对梅洛尼领导的极右势力胜出表达了深切的焦虑。

作为欧洲国家，意大利的政局走向固然有共性问题。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当前意大利中左翼执政联盟的失利，在很大程度上与其自身政策取向息息相关。突出表现在，俄乌冲突发生之后，意大利在对外政策上和欧盟保持一致，这大大增加了意大利居民的“痛苦指数”，极右翼势力此次选举胜出，恰好是民众对经济复苏前景走弱悲观预期的集中反映。

即使不谈欧洲当前普遍的能源危机，意大利的经济指标也难言乐观。2022年8月，其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同比增加8.4%，该数据在今年1月还只停留在4.8%，而去年8月和1月的同期值分别为2.0%和0.4%。在居高不下的通胀面前，不难理解选民为何“用脚投票”。

而不断攀升的通胀背后，是经济复苏的乏力前景。意大利制造业采购经理人指数（PMI）自去年12月份以来持续走低，截至刚刚过去的8月，意大利制造业PMI已跌至48.00，而该数据去年同期值是60.90。服务业数据同样低迷，今年8月，意大利服务业PMI指数虽然录得了50.50，艰难地站上了“荣枯线”，但环比前期值也仅有48.40，和去年8月的同期值58.00相比，下降幅度依然明显。

与此同时，虽然是欧元区内的第三大经济体，但意大利也是欧元区内政府债务负担最重的国家，2021年意大利公共债务与GDP比重已经远远超过了欧盟60%的上限规定，超过了150%。自主解决危机，还是遵守欧盟的规定，这恐怕是此次梅洛尼胜出后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作为欧盟的创始成员国之一，意大利也无法避免欧元区在设计上的一个重大机制缺陷，那就是如何解决好成员国之间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的协调性问题。

但虽然有英国脱欧这一“理性经济人”有力例证做支撑，就此得出梅洛尼执政就一定会给欧盟带来分道扬镳的结论恐怕也有所偏颇。因为，历史经验告诉我们，西方政客都是旗帜鲜明的实用主义者。在面对前所未有的经济困境面前，围绕“挺欧”还是“疑欧”是当前意大利民众的关注热点，所以梅洛尼在选举中再三强调，“将为所有意大利人工作”。

现在看来，摆在梅洛尼面前的，是一个经济低迷、债务危机和能源危机叠加发酵的一个“烫手山芋”。作为一个在经济领域并无前期建树的领导人，这给了她的批评者足够的质疑理由。毕竟在机制设计存在治理缺口事实面前，她的前任，担任过欧洲央行行长的总理德拉吉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所以意大利接下来的经济政策走向还面临一定的不确定性。

但有一点倒是可以非常确定，若继续在欧盟框架体系下解决这些问题，那么将会面临政策协调性的掣肘，若走出独立的路线又极其考验与欧盟的关系。作为债务危机晴雨表，意大利与德国10年期国债收益率已经走阔至2.4%，也是欧盟对其当选抱以深度忧虑原因。

欧元区成立以来，内部经济发展速度的异质性一直没有解决，面对当前危机，欧洲经济的火车头德国也难以自保，欧元区9月份服务业PMI刷新近20个月以来新低，联合国最新发布的预测数据，将2022年欧盟GDP增长率从年初3.9%下调至2.7%。

除了意大利外，极右势力抬头的西班牙、葡萄牙和瑞典，恰好是公共债务危机较重的国家。这不由让人想起1992年克林顿在总统竞选时，对谋求连任的老布什讲过的那句经典名言，“笨蛋，是经济！”所以，面对当前欧洲经济的低迷走势，在何去何从的十字路口，极右势力会否在欧洲多国加速扩张，这显然极其考验欧盟领导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