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 记者辛继召 深圳报道

“今年消费复苏不及预期，但预期明年中小城市消费会以比较大的速度恢复。”近日，恒生银行（中国）首席经济学家王丹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

2021年是“十四五”开局之年。前三季度，中国经济增速为9.8%，明显高于美国、日本、德国等世界主要经济体5.7%、2.4%、3.0%的经济增速；两年平均增速为5.2%。IMF最新预测2021年中国经济增速将达到8.0%，位居主要经济体前列。

对于中国经济表现，王丹认为，今年消费复苏不及预期，但预期明年中小城市消费会以比较大的速度恢复。不过今年出口水平非常高，明年在这个基础上再涨是很困难的。

她认为，虽然近几年，纺织、玩具等一些中低端产业已向外转移，但是RCEP协议实际上已经确立中国在亚洲产业链中心的地位。 

中小城市消费较快恢复

21世纪经济报道：你认为经济是否出现“滞胀”，对四季度到明年经济什么样的预期？

王丹：从我的角度看，中国远没有到滞胀地步。前三季度经济增速两年均值5.2%左右，在全世界已是最高水平，“滞”是无从谈起的。“胀”的问题，工业通胀居高不下，可能未来几个月也会很高，但是消费品通胀CPI非常低。我的基本判断是讨论滞涨为时尚早。

今年四季度经济增长进一步减速，因为房地产投资放缓，基建投资、消费恢复没有跟上。判断今年全年经济增速8.3%。但即使四季度经济增速为零，全年经济增速也在6%以上，不担心达不到今年官方目标。

总体来看，我们对明年的经济增长谨慎乐观，预期经济增长5.2%。上行因素是制造业投资一直加速；今年消费复苏不及预期，但预期明年中小城市消费会以比较大的速度恢复。不过外需是一个风险因素，今年出口水平非常高，在这个基础上再涨是很困难的。

21世纪经济报道：你认为中小城市消费可能会有较大增长，如何分析消费复苏的趋势？

王丹：我们在疫情之后观察到的一个令人担忧的趋势，中小城市的消费收缩太快。因为在疫情之前正常年份，三四线城市占据了中国消费市场的半壁江山。三四线城市2019年消费占比达52%，但是在疫情之后的2020年这一比例缩减到了43%。今年有所恢复，但仍然没有达到之前水平。

中小城市消费明年会有一定程度反弹，因为就业市场在好转。消费是收入的函数，一旦收入有所复苏，那么消费就会跟上。中小城市下行风险来自于房地产。假如明年房地产减速比今年还要明显，对于中小城市消费有比较大的负面影响。因为中小城市家庭如果不买房很难有新的大件消费，比如说车、电视机、洗衣机。我对于房地产市场的判断是，房地产增量已到顶，城镇化在减速，但由政府资助的保障房、廉租房建设会加快。

21世纪经济报道：对于“十四五”期间经济的总体表现，你有何预期？

王丹：我对于中国经济中期表现相当乐观。疫情之后有几个大的趋势，一是全世界对于中国产业链依赖程度不是降低了而是提高了，根本原因是疫情控制较好，产业链生产供应有保证。二是国内能源转型和产业升级一直加速进行，制造业处于上行周期。未来3-5年，制造业上行周期会把中国工业产出、工业升级推到一个新高度。如果要达到2035年经济总量翻一番的目标，未来15年平均每年经济增长4.7%，也就是说未来5年之内，经济增速是至少在5.5%-6%之间，而这并不难达到。

制造业是中国投资三大支柱之一。近几年，纺织、玩具等一些中低端产业已经转移到东盟等地，国内产业也从沿海转移到内地，利用内地相对比较便宜的劳动力和土地。但是，签订RCEP协议之后，实际上已经确立中国在亚洲产业链中心的地位。亚洲又是世界产业链的中心，所以说中国未来在世界工业格局会起到相当重要的作用。

21世纪经济报道：恒生是一家总部在中国香港的商业银行，你对粤港澳大湾区未来跨境金融互联互通有什么预期？

王丹：大湾区跨境金融的互联互通的“口子”会越来越多，但是基本判断是资本账户开放过程是“小步快跑”的过程。粤港澳大湾区是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区，是中国经济增长的引擎之一。

近期，包括资本和债券市场的渠道不断扩大，“跨境理财通”和债券“南向通”项目正式启动运行。对于“跨境理财通”，短期之内规模不大，对个人资产配置的影响还看不出来。但是积累十年下来，它就会改变大家的理财方式和资金的流向。

再如，中国香港近两年金融市场发展与中国内地经济转型息息相关，不少科技企业扎堆去香港去上市。要实现2030年碳达峰目标，央行估算每年需投资约4万亿元，这么多钱仅在内地市场融资是不够的，可依托香港市场来做。 

疫情改变了很多公司的预期 

21世纪经济报道：欧美多国通胀到了近年新高，全球范围内通胀对货币政策有何影响？

王丹：从短期因素来说，受供应链供给跟不上，美国通胀问题严峻。但是最终因素是“印钱”太多了，反映在消费品价格上。

市场上担心美联储可能提前收紧货币政策，但它的货币政策其实要权衡很多因素。如果美元加息，美国还债成本瞬间上升，资本从新兴市场国家撤离，但不一定流回美国，也可能会流向中国。对于美国来说，当前股市势头仍然很高。但是货币收紧的话，首先反应在股市上，尤其是科技股对于利率最为敏感。美联储肯定不想在这个节点上打击科技股。

其他一些市场，欧洲部分国家高通胀风险压力下可能会提前加息，以控制通胀风险。亚洲大部分国家或地区已恢复到疫情前的经济水平，货币政策正常化在亚洲可能会体现的比较明显一些。但全球货币整体的正常化，可能是要到三五年之后。

21世纪经济报道：市场担忧美联储Taper影响，你对此做何预期？

王丹：Taper对金融市场冲击会非常大，可能比前几次金融危机还要大。因为疫情之后，许多预期永久性的改变了，而且对于不少公司来说，长期的投资计划已被打乱。在这个调整期之内，市场对于任何变动都会非常的敏感。

比如，疫情之后，公司面临如何组织自己生产的问题。制造业数字化、自动化进程在疫情之前也已开始，但是疫情之后是加速的。服务业远程工作之后，工作外包造成的一个后果是拉低了全球劳动力市场回报。一家美国硅谷的公司，为什么要雇一个在欧洲生活的人呢，他可以雇一个生活成本更低、效率更高，在亚洲生活的人。但是，社会和市场现在对此还没有心理准备。

21世纪经济报道：对未来资本市场表现做何预期，那些投资标的值得关注？如何看待比特币的投资价值？

王丹：在一个不确定的时代，资产投资是长线为王，不能只想着去挣市场趋势波动的钱，从现在来看要寻找安全资产。

安全的大类资产包括，一是和国家长期战略政策相关的产业，如新能源、新材料等大板块仍处在上升周期的产业。二是大城市核心地区房产，这在全世界都是安全资产。三是黄金，黄金在不确定性的年代是投资对冲方式。

但是，像比特币等投资标的，有人认为比特币是“液体黄金”，我对此不太同意。因为比特币和黄金的基本交易逻辑和存在逻辑完全不同。比特币的定价方式在经济学属于随机游走，价格受市场情绪波动影响。对于机构来说，比特币作为资产组合中的一项是可以考虑的，但是对于个人投资者，比特币的波动幅度是个人很难承受的。

策划：于晓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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