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9月以来，国际原油价格持续下跌，并于9月8日上演暴跌“剧情”。当天收盘时，纽约商品交易所10月交货的WTI期货价格下跌3.01美元，收于每桶36.76美元，跌幅高达7.57%；而11月交货的伦敦布伦特原油期货价格下跌2.23美元，收于每桶39.78美元，跌幅达到5.31%。两大原油价格都创了6月15日以来的新低。虽然9月9日收盘，10月交货的WTI期货价格反弹了1.29美元，收于每桶38.05美元，但是，两大原油基准价格在9月份的六个交易日内跌幅都超过12%。 

此次暴跌的导火索是沙特的降价决定。9月5日，沙特阿美宣布，下调10月份对亚洲和美国出口的所有级别原油的价格，同时下调向欧洲西北部和地中海地区出口的轻质原油价格。这是6月以来沙特出口到亚洲的轻质油首次降价。不过，把油价下跌归咎于沙特的降价有失公允。沙特的降价，是全球石油市场不景气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在沙特宣布降价之前，油价的单边走势已经形成。 

当前，全球疫情防控形势依然严峻，严重制约经济运行，打压了市场对原油的需求。印度的累计的新冠疫情确诊病例已超过400万，且仍在快速发展。欧洲一些国家出现反弹，形成了欧洲第二轮疫情。北半球进入冬季后，疫情可能迎来更加严峻的形势。而牛津大学疫苗试验的暂停，再次提醒市场，新冠疫情形势仍旧不明朗。美国的经济表现差强人意，世界经济复苏前景继续不明，都引发市场对全球原油需求的担忧。 

欧佩克在最新公布的8月份月报中，也下调了原油需求预期，将2020年全球原油需求调整至每日减少910万桶，较此前预期下降了10万桶，并预期2021年全球原油需求增速为每日减少700万桶，和此前预期持平。 

除了需求疲软外，导致国际油价承压的另外一个因素是供给的增加。OPEC+曾经乐观地预计全球原油市场将进入恢复通道，因而逐渐降低减产力度。OPEC+在今年4月时达成的是一个递减式减产协议，根据原协议内容，OPEC+的减产幅度在5、6月期间最高，进入7月后开始降低减产力度。虽然OPEC+将减产计划推迟了一个月，但是，在8月时按照协议放宽了减产量。 

此外，美国页岩油从疫情中恢复过来，产量逐渐增加。据路透社的调查数据显示，8月份欧佩克产油国的产量环比提高100万桶/日。美国油田技术服务公司贝克休斯9月4日公布的数据指出，美国能源企业的活跃钻机数量近三周出现攀升，其中石油钻机数已增加至181台。 

对于后市，美国银行预期，原油市场需求恢复大概需要3年时间，原油需求高点将在2030年出现。花旗银行预计，四季度伦敦布伦特原油期价和WTI原油期价将分别为每桶48美元和每桶45美元。 

本次油价的暴跌，再次表明，国际原油市场的主题已经发生了大的变化，建立在沙特自我牺牲基础上的原油市场平衡非常脆弱，沙特独木难支。 

OPEC+在4月初达成的史无前例的减产计划后，并未能扭转油价的颓势。直至5月11日，沙特表态在现有原油协议的基础上，6月份进一步减产100万桶/日，将原油日产量降至大约750万桶这一近18年的新低，原油价格才掉头向上。布伦特原油价格在6月初的快速上涨后，在继续缓慢上涨到3月份以来的最高点，接近47美元/桶。 

从实际情况看，沙特维持石油市场的努力面临着内忧外患。对外方面来说，非OPEC+成员如美国和马来西亚，趁机攻城略地。根据欧亚集团的统计，第三季度，美国出口中国的原油大幅度增加，基本填补了OPEC和俄罗斯减少的出口量。在OPEC+内部，从减产执行率来看，虽然沙特减产执行到位，但是伊拉克、尼日利亚减产执行率仅在40%~60%之间。 

对内，沙特为维持油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当地时间2020年8月9日，沙特阿美公布了其2020年二季度和上半年的财务数据，其中二季度利润为66亿美元（约合460亿元），比第一季度骤降71.6%，而上半年总利润约为232亿美元，与去年同期的469亿美元下降50.53%。 

疫情之前，国际原油市场供求基本均衡。沙特纠集OPEC+伙伴，可以操控供应，较大幅度地影响油价走势。然而，当前欧美经济疲弱，印度等国疫情持续爆发，经济前景不明。在市场需求严重减弱且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的情况下，OPEC+减产决策的后果也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 

 本次油价暴跌，在一定程度上预示着以沙特为代表的产油国放弃了原油减产协议、转而争夺市场份额的意图。但是，沙特还没有公开自己的策略。其他原油市场玩家如何应对？原油市场是否会导致新一轮价格战？这些都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施训鹏系悉尼科技大学澳中关系研究院首席研究员、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特聘研究员、澳大利亚能源转型研究所所长；姬强系中国科学院科技战略咨询研究院副研究员；张大永系西南财经大学经济管理研究院教授）